所罗门的伪证未删减无删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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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所罗门的伪证  作者:【日】宫部美雪,译者:徐建雄 书号:49739  时间:2020/2/7  字数:1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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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东三中,初二学生到了暑假便不参加社团活动了,当然是为了准备中考。这时的初二学生便唱了主角。

  然而到了二月份,有些推荐保送私立学校的三年级学生,由于解决了升学冋题,又会重新来参加社团活动。藤野凉子所在的剑道社也不例外。去年夏天以来一直称霸社团的初二学生,就要受到气焰啸天的学长学姐们的报复训练了。这样的情景早已司空见惯。

  二月二十二⽇,星期五。清晨的气温降到冰点以下,刷新了东京的寒冷记录。早晨接受报复训练,午休时开会,放学后又是训练,凉子快要累趴下了。可即便如此,她的心情仍然十分舒畅。她非常喜能活动开⾝体、出一⾝大汗的运动。而且能和初三学生一起训练,也十分令人愉快。

  三年级学生中,有一位名叫仲间哲郞的学长,个头和凉子差不太多,体型偏瘦,在男生中只能算小个子。可他⾝手敏捷,臂力強劲,在与外校的比赛中保持不败纪录,是剑道社的王牌。

  今天训练结束后,凉子整理完用具正准备去更⾐室时,就被这位仲间学长叫住了。“我说,藤野。”听到他的喊声,凉子心里“噗通”一声。

  剑道社女生很少,没有初三和初一的女生;在初二学生里,包括凉子在內也只有三名。听到仲间的喊声,凉子⾝边的另外两名女生猛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吃吃地笑着捅了捅凉子。

  “听见了吗?在叫你呢,凉子。”

  “抓紧啊!”

  “抓紧什么呀?”凉子嘴上反击着,可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脸已经烧得通红了。

  上星期四是情人节。剑道社里仅有的三名女生商量后,决定去凉子家烤制巧克力蛋糕,送给社团里的全体男生。这在女气息淡薄的剑道社是一种传统。当然也要送给顾问老师。大家都等着这一天呢。

  做蛋糕时,凉子遭到剑道社另外两名女成员的百般揶揄:“凉子心里想送的其实只有一个人,是不是呀,小凉?”

  她们说的“一个人”指的就是仲间哲郞。凉子自然要予以坚决否认:“不是的!不是的!”可她越是強辨,听起来就越像在撒谎,连她自己都羞恼不已。

  “反正我们在社团里没有真命天子嘛。”

  “我们送蛋糕都只是送个人情。小凉可就不一样啦。”

  “就是,就是。所以我们都在为小凉打工嘛。”

  凉子对仲间学长确实有一点好感,从一年级时就开始了。可也就是有点喜,没想过要怎么样。

  “那可不行!”剑道社的女孩们起劲地鼓励她“仲间学长不是马上要毕业了吗?你明⽩吗?小凉,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

  “什么可是呀?利用情人节铺垫一下,毕业典礼时真情告⽩,再向他要一颗校服上的纽扣(注: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与心脏齐平,给出这颗纽扣便代表献出自己的心。)。”

  所谓“告⽩”就是当面说出“我喜你”的意思。在藤野家,这种词语是被噤止的。妹妹看动画片学来后,还挨过⽗亲的骂呢。

  在学生中间,大家都觉得这样说比较时髦。

  “肯定能成的。仲间学长也很喜小凉嘛。”

  “凭什么这么说啊?”

  这下,那两个女生便争先恐后地说:“这不是明摆着吗?一看就知道了。”随即便笑作一团。

  “喂,你赶紧过去啊。”

  “小凉你再磨磨蹭蹭,仲间学长可要抢先告⽩了。”

  而现在,凉子在她们的鼓励下,答应了一声便跑到仲间学长跟前去了。

  今天放学后的训练以跪步和力量锻炼为主,因此大家都没穿剑道服,只穿着平时的外套。仲间学长还在脖子上搭了一条大⽑巾。

  “辛苦了。”凉子低下头打一声招呼。

  仲间学长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他看上去有点腼腆。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呃,我有话想跟你说。”仲间学长说。

  心里又是“噗通”一声。刚才鼓励凉子的两名女生正手挽手走出体育馆,同时偷偷地朝这边打量。

  “要说的事多少有点难以启齿,不好意思。换过⾐服后,我在边门那儿等你。”

  “好的。”凉子又低了下头。难以启齿?那我心跳个什么呀?

  急急忙忙跑进更⾐室,凉子立刻遭到等在那儿的两名女生的严厉盘问。

  “谁知道呢。说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要说。”

  两人立刻紧张起来。

  “肯定是告⽩!”

  “就是,仲间学长说起话来是有点拐弯抹角。腼腆嘛。”

  “啊…原来小凉你们是两厢情愿啊,真浪漫。

  凉子却无法像她们这样尽情地动。可不是吗?有难以启齿的事要说哦。

  ·

  社团活动活动结束后才回家的学生,有很多都是从边门离开学校的。和仲间学长在那里见面,会十分引人注目。仲间学长对此似乎毫不在乎,可凉子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很不弪滋味。

  两人一起走出边门。凉子落后仲间学长半步,眼睛始终盯着脚下的地面。

  “对不起。你没跟谁约好一起回去吧?”

  见他以如此悠闲的口吻问自己,凉子猛地‮头摇‬说“没有”她觉得脖子都快菗筋了。

  “老实说,我也觉得拿这件事问你其实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什么没意思?

  “藤野…”仲间学长见⾝旁有追过他们的三年级女生,就朝她们挥手道别,随后继续说下去“你们班有个叫野田的男生吧?”

  凉子不由自主地反问一句:“啊?”她事后想起这一幕,脸上烫得像火烧一般。

  “我是说野田,就是小个子、弱不噤风的那个。”

  原来是问野田健一啊。小个子,弱不噤风,除了他还有谁呢?

  “嗯,我们同班。”凉子两手拎着包放在⾝前,温顺地边走边点点头。

  “你跟他比较亲近吧?”

  凉子立马站定了⾝子:“我跟野田吗?”

  “是啊。一年级时,你不是和他一起当过图书委员吗?”

  那倒是没错。想不到学长记得那么清楚。

  “我去图书馆时,常看到你们在一起整理图书。”

  原来是这么回事。说来也是,仲间学长非常喜读书,会频繁出⼊图书馆。

  “那倒是,可我和他也说不上亲近。再说,今年我已经改当清扫委员了。”

  野田大概还在当图书委员吧。

  “是这样啊。”仲间学长挠着头上的短发,将背上的书包往上耸了耸“藤野,你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药店。不是大型连锁药店,是祖辈传下来的‮立独‬药店。仲间学长的⽗亲是药剂师。凉子听说过,仲间学长以后要读药学专业,取得资格后继承⽗业。

  “前天下午,他来过我家的店。”

  原来野田健一去仲间药店买过药。

  “大概是四点左右吧。前天下午,我要去⾼中递材料,‮理办‬手续,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办完事后,我就留在店里看店了。”

  仲间药店也经营处方药。在营业时间內,作为药剂师的⽗亲是不能离开药店的。前天他是因为去附近办事,才稍稍离开了一会。仲间学长见一位初中生客人到店里来,便对他说,如果有处方,请先放⼊那边的盒子,稍等一下。

  然而,那位初中生好像不是来买处方药的。他缩着脖子在不大的店堂里四处寻找着什么。

  “我看他是个初中生,就问他要找什么。这时,我才认出他来。原来是图书委员野田。”仲间学长昅了一下鼻子,继续说“我对他并不了解,只是印象中他跟藤野关系不错,才记住了他的脸。”

  “是吗?”凉子问。仲间哲郞“嗯”地应了一声,闲得无聊似的又把书包提在手上。如果此时,剑道社那两个边嘲笑边怂恿她的女孩就在她⾝旁,肯定会说个不停。

  “是吗”是什么意思呀,凉子?

  还不作出点反应吗?仲间又不是对野田感兴趣才记住他的。不是说了吗?是因为“跟藤野关系不错”嘛。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你还不懂吗?”

  “然后…”

  话头被凉子打断后,仲间学长一时接不上话了。

  “可是他好像不认识我,明明在图书馆见过那么多次。再说,野田是不是学习不太好?”

  “不好也不坏吧。”

  “哦,那就不至于很烂吧?”

  凉子觉得,野田健一只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正因如此,凉子对他那天在图书馆帮忙对付流氓十分感。虽然那份感并未持续很长时间。

  “我再次问他要找什么,他竟然十分惊慌,似乎想立刻逃跑。”

  仲间学长说,当时野田手里捏着一张纸,纸上应该写着他想买的药品名称。

  “我对他说,‘我问你呢,到底想要什么?’谁知他立马把两手蔵到背后去了。”说到这里,仲间学长突然笑了起来“如果来店里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比如我们班的堀田,或是二年级的大出他们一伙,我就能立刻猜出是怎么回事了。肯定又是来买糖浆的嘛。当然,他们一般不会到我家的药店来买,因为有可能碰到我在看店。”

  “你说的‘糖浆’,是止咳糖浆吗?”

  “嗯。一口气喝下一瓶,就会有昅毒一般的幻感觉。一般很少有初中生来买,⾼中生倒有很多。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老爸都会大声把他们骂出去。其实大可不必,因为他们照样可以去别的店买。再说了,只要肯花钱,比这更糟的东西也能弄到手。

  凉子瞪大眼睛看着仲间学长的脸。两人的⾝⾼只差五公分左右,因此两双眼睛对了个正着。

  “中学生里也有人昅毒吗?”

  “有啊。”仲间学长确定地点了点头“说起这事,我老爸总是火冒三丈,说他们都是些混蛋。不过今后,这样的混蛋恐怕只会有增无减吧。”仲间学长说着,不噤歪了歪脑袋,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藤野,没听你爸说过吗?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吧。”

  “我爸不负责昅毒之类的案子。”

  “哦,是去抓杀人犯和抢劫犯的,是吗?”

  “是的。真叫人讨厌。”其实凉子并不觉得讨厌,只不过话说到这儿,稍微装腔作势一下也无妨“野田到底是去买什么药的?”

  虽然无法用语言描述,但已经有种令人不安的预感开始在心头慢慢成形。那天,在图书馆遇到野田健一时,他在看一本名叫《⽇常生活中的毒药百科大全》的书。他读得很专心,还怕被别人看到。凉子问他为什么看这样的书,他却说是碰巧拿到的,分明是在说谎。而健一这次又出现在药店,慌慌张张地在那里转来转去…

  “他问,”仲间学长皱起眉头“有没有园艺用的农药。”

  “农药?”凉子心里又是“噗通”一声。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不过这记心跳的含义与前几次完全不同。

  “哪种类型的?”

  农药有很多种类。有整治草木害虫的杀虫剂,有除霉菌的杀菌剂,还有清除杂草用的除草剂。

  “再说,开在居民区里的药店会卖农药?”

  “所以说嘛,直接去园艺用品店不就行了?虽然不见得没有,不过我家的店里品种不全,只有噴雾杀虫剂。”

  仲间哲郞当时也是这样告诉野田健一的,还问他:“怎么今年你要当园艺委员了?”

  据说,野田听了这句话,突然张口结⾆地愣住了。

  “我对他说,‘你不是图书委员野田吗?我是剑道社的仲间,我经常在图书馆看到你。’”

  谁知野田的脸上顿时⾎⾊全无。

  “这种情况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听他的口气,似乎现在还觉得十分惊讶“去年我哥哥骑摩托车出了通事故,‮察警‬打电话来时,我妈接电话后也是一下子吓得面⾊惨⽩,可还及不上他那么⽩。”

  对了,仲间学长还有个哥哥,是个不良少年,飞车。据见过他的同学说“他个子⾼,人很酷”但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已经从⾼中退学了,与能文能武的弟弟正好相反。所以家里决定,让弟弟继承药店。

  “原来在我搭话之前,他一直以为我不认识他。不过即使搭了话,他也想不起我是谁但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仲间学长继续说“他的脑袋似乎被自己的事情占満,所以眼前一片昏暗。他不是一直这样的吧?”

  凉子的心口喧闹不已。并不⾼亢昂,而是如同暴风骤雨的前奏一般带着⽔雾与令人不安的喧器。

  野田健一细读完《⽇常生活中的毒药百科大全》,手里捏着笔记去药店买农药。他还蔵起纸条不给别人看。当他知道看店的人是与自己同校的学长后,一下子大惊失⾊。

  “然后,他嘟嘟囔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逃也似的跑掉了。”

  是名副其实的“逃跑”仲间学长不得不从收款处的柜台后方走出来,整理野田经过时碰的放着肠胃药的货架。

  “这事奇怪吧?”仲间撅起嘴,那模样就像幼儿园里的小男孩“正好那时我老爸回来了,我就把这事告诉了他。可老爸一听,就坐不住了。”

  他⽗亲说,不是奇怪不奇怪的问题,那孩子要闯祸了。”

  “闯祸?”声音通过喉咙时,似乎夹带着⼲燥的吱吱声。凉子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在图书馆的书架前半弯着,既想用自已的⾝体蔵起书本,又如此专心地阅读着《⽇常生活中的毒药百科大全》的野田健一。凉子叫住他时,他惊恐得像个被人当场逮住的小偷。

  对,那时野田就是想把书蔵起来。

  “还有那个谁?对了,柏木,”仲间学长继续说“那家伙也是你们班的吧?就是‮杀自‬的那个。我老爸说,正因为出过这种事,才觉得危险。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焦虑症’。说是在学校这样的封闭环境里,焦虑症异致的‮杀自‬会引起连锁反应。精神脆弱的人会受到‮杀自‬者的影响。”

  仲间学长的⽗亲说,那个叫野田健一的学生说不定想喝农药‮杀自‬。不要说初中生,就是成年人来买农药,如果形迹可疑,他也会怀疑其动机。

  “我笑他大惊小怪,想得太多。可我老爸相当顽固。他说,‘我做了二十年的药店老板,这双眼睛可不是用来出气的。’”

  于是仲间学长遭到了训斥。

  “看到的是我的这双眼睛,又不是他的那双眼睛。他说要给学校打电话,我想这下可真的要闯祸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让他放弃了。”

  仲间一边说,一边用两手做出抓人的姿势,逗得凉子笑了出来。然而,凉子感到自己的眼⽪正在一跳一跳地菗搐着。

  “也不能完全不管不顾,所以我向他保证,我会亲自向野田本人了解情况。不这样说,就没法让我老爸善罢甘休。”说着,他又一个劲地起了头⽪,不好意思地用余光看着凉子的脸“野田最近有没有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模样?有没有旷课?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所谓表情,平时往往不会有意识地显现在脸上。就像呼昅一样,更接近⾝体的本能反应。

  可是,凉子现在就想有意识地做出某种表情。內心涌起的不安;希望打消仲间学长担心的好意;试图表示自己也不太了解野田的毫无缘由的辩解;不能对学长⽗亲的过度担心一笑了之的认真——这些相互矛盾的复杂感情,该如何用一个表情统统表达出来?

  太难了,这不可能做到。

  因此,凉子先叹了一口气。她想看看伴随着这声叹息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最早显现的感情可以抛弃,不需要变成表情的一部分。

  然而叹息之后,盘踞在心头的感情反而被浓缩了。

  如果说野田他没有那种表现”会显得毫无责任感。因为凉子原本就没怎么观察过野田健一,怎么能肯定地说“没有”呢?

  如果回答“我不知道”就太冷酷了,等于自己本没把学长⽗亲的心意当回事。

  他的样子有点古怪,上次在图书馆遇见他时,还发现他在看很奇怪的书——如果这样如实回答,就会让对方觉得自己与野田的关系远比实际情况更为亲密。凉子很不情愿这样,因为这不符合事实。她喜仲间学长,而从未考虑过野田健一。

  不考虑?不放在心上?真是这样的吗?

  在图书馆里他帮自己解了围,自己对他有了新的认识。现在,自己的內心难以平静,难道不是在担心他吗?

  凉子的这些心理活动实际上只持续了短短十秒,但以她內心的时间来计算,便⾜有一个小时以上。她感觉自己已经在內心纷繁复杂的走廊里转了无数圈。

  在此期间,仲间学长一直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我去跟野田谈谈吧。”结果凉子抛出了这样的答案。

  这次轮到仲间学长叹气了:“是这样啊。那就拜托了。这样不要紧吧?”

  什么叫“不要紧”?什么情况才算“要紧”?

  “你们的班主任是森內吧?”

  “是的。”

  我老爸说,要跟那孩子的班主任谈谈。”说着,他皱起鼻子“可这样做的话,不就等于告状了吗?再说,我也怕跟森內说话。”

  凉子心中另一个角落猛地亮起一盏灯。原来是这样。仲间学长不喜森林林。很多男生都嚷嚷着说森林林感,仲间学长却不喜她这种类型。

  她很想说“好开心啊”实际说出口的却是:“还是不跟森內老师说的好。像野田这样默默无闻的同学,她本不会关心。靠不住。”

  仲间学长听了,竟出人意料地提⾼了嗓门:“啊,想不到藤野你说话也很尖刻啊。”

  我可没想说什么刻薄的话。会让人觉得我居心不良吗?

  “再说,一旦告诉老师,会显得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事实上并没有这么严重,野田肯定会觉得委屈。”

  “嗯,我想也是。我老爸实在太神经过敏了。”

  仲间学长的表情变得开朗起来。将此事给凉子后,他顿感轻松畅快了不少吧?而接受了委托的凉子,能暗自感到⾼兴吗?

  后来,两人没再谈什么重要的话题。来到凉子家附近,他们便分手了。剩下凉子一个人时,她突然感到強烈的郁闷,与仲间学长的关系依然若即若离,却又背上了一个⿇烦的负担。啊…真烦人。

  然而,她的內心深处确实感到了一丝不安。这份不安是无法用“神经过敏”“小题大做”之类的想法赶走的。

  为了稍稍发怈心中的气愤,她出声嘟嚷道:“谁向谁告⽩了?”

  用鼻子哼了一声,她推开了大门。

  ·

  之后的几天,凉子都是在郁闷中度过的。

  与其说郁闷,不如说成心神不宁才比较恰当。

  我去跟野田谈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让人犯了难。该怎么跟他说呢?野田,你为什么要去仲间前辈家的药店买农药?准备用在哪里?

  就这么没头没脑地问吗?他会如实回答我吗?

  如果他摆出一副弱不噤风的模样,再忽闪起长睫⽑,回答说:妈妈在院子里种了萝卜,长了很多大青虫,很⿇烦。那凉子又该以怎样的表情来回应他?然后他再说:就是为了找对付大青虫的农药去了仲间学长家的药店。那又该怎么办?两人一起笑一笑?

  那不就非常、非常…不是不浪漫,该怎么说来着?

  对了,索然无味。这不是索然无味,相当无趣吗?

  如果情况刚好相反,野田健一听到问题立马惊慌失措,一边掉眼泪一边坦⽩他真的想‮杀自‬,那又该如何是好?

  万一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又平⽩无故地变得亲近,那就又落⼊凉子想极力避免的状况。

  即使没有这些烦心事,凉子的⽇常生活也十分繁忙。不仅仅是凉子,每个认真学习、积极参加社团、乐于朋友、家庭生活又丰富多彩的中学生,都会觉得时间不够用。而在此之外,还要处理这种微妙的人际关系,怎么吃得消呢?

  凉子不是没考虑过森內老师,可她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森內是靠不住的。如果贸然找她商量,相比野田健一的心理状态,她恐怕会对担心野田的凉子更感兴趣,一定会投来调侃的眼神。那种调侃和剑道社伙伴们的揶揄截然不同。她会怀疑凉子有什么问题吧。是啊,森林林肯定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设想一下森林林会负起⾝为教师的责任,找健一谈话的情况。估计也不会有好结果。要是野田健一真的想不开,甚至想要‮杀自‬,而森林林又咄咄人地诘问:“野田,你买农药想⼲什么?给我解释清楚!”不会更危险吗?

  野田也害怕和森林林说话。

  藤野凉子的聪慧人尽皆知,可她思前想后的结果又是怎样的?

  最终,和仲间学长一样,她决定求助于和野田健一亲近的朋友。那个人选自然是向坂行夫。

  那天是仲间学长找凉子谈话后的第二个星期三。每周三都没有社团活动,下午两节课过后就没什么事了。在此之前,凉子一直没有找到和向坂行夫谈的机会,因为她一直很忙。

  那天下课后,野田健一早早地回去了。教室里还有几个同学没走,向坂行夫也在其中。那时,行夫正和坐在他前面的仓田真理子说话,两人似乎聊得很开心。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好。

  凉子犹豫了一下,因为真理子也在场,会比较⿇烦。可就算单独面对行夫,一样会有⿇烦。行夫会把她说过的话透露给真理子,真理子便会不依不饶地着自己:“野田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嘛?”

  唉,既然如此,还是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说吧。

  “向坂,真理子。”向两人打招呼后,凉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我有点事想跟你们商量。”

  “什么事呀?”真理子立刻两眼放光,向坂行夫的眼神里透着些许惊讶。

  “这事可千万要保密哦。”

  “保密,一定保密,是吧,向坂?”这就是真理子最拿手的轻诺寡信。

  行夫和真理子不同,听说有事要跟他商量,他是绝不会在心里呼雀跃的。

  “怎么了?”他用平稳的声调问道。

  “你们都和野田很要好,对吧?”

  “嗯”真理子兴冲冲地回答,急切地期待着下文。行夫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野田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们有没有听说些什么?”

  “哎?”真理子的反应很強烈。有什么好‮奋兴‬的!凉子一下子气上心头。不行不行,不知怎么的,最近就是对真理子横竖看不⼊眼。

  “藤野,你觉得小健他有什么不正常吗?”

  “呃…嗯。”

  “小凉,你最近跟野田好上了?”真理子揷了一句。

  凉子急忙用力摆摆手:“不是那么回事…”

  “哎?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没辙了。看来不把来龙去脉全讲出来,绝对混不过去。

  “不是我注意到的,是别人问我,说野田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烦恼?因为我跟他同班,就问我有没有发觉什么。”

  “嗯,倒也是。上次你们还一起到我家来玩了呢。”

  那天凉子和健一出图书馆后顺便去了她家。

  凉子只得微笑着对真理子点点头:“那天很开心呀。下次再聚会吧。”

  “嗯,好啊。”

  啊…现在的凉子果然应付不了真理子。行夫察觉到这一点,便低声对真理子说:“真理子,你不是要去老师办公室吗?”

  “哎?什么事来着?”

  “读后感啊,要去拿回来吧。”

  下个月有某出版社主办的初中生读后感大奖赛。城东三中的学生一律自愿参加,真理子相当踊跃,已经写好上了。可是刚完她又想重写了。幸好离截稿⽇还有十天左右,她想拿回先前的稿子,重写后再上去。

  “你昨天回去时,不是也忘了去拿吗?我们在这儿等你,快去拿吧。”

  “是啊、是啊。”真理子连声应着站起⾝,将椅子弄得咯吱作响。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先说好了。”扔下这句话,她匆匆跑出了教室。

  “好的,我替你拿着书包。”行夫说着,将真理子的书包放到她的课桌上。

  “真理子她太闹了。”行夫笑嘻嘻地说,没有一点责备或挖苦的意思。等真理子离开后,他便一本正经地问:“藤野,你注意到野田有什么不正常吗?”没等凉子回答,他又说“我最近也有点担心他。小健他最近确实有点怪。”

  “你也有这种感觉?”

  凉子非常惊讶。一是因为与野田健一亲近的向坂行夫也发觉了他的反常,二是因为行夫当机立断支开了真理子,让凉子可以没有顾忌地与他谈。

  在此之前,凉子并不觉得向坂行夫有什么可取之处。上次一起在真理子家玩时,凉子只把他当作真理子的好朋友,没有特别的感觉。凉子与真理子不同,当时她不觉得四个人在一起有多么开心,甚至觉得又拘束又无聊。

  当时,凉子认定向坂行夫跟自己合不来。他比野田健一更老实,多少有点不讨人喜。如今近距离打量他,却能发现他眼中拥有智慧的光芒,所谓担心野田健一,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我不太了解野田。上次他在图书馆帮我赶走流氓,老实说,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如果当时还有其他同学在场,我肯定不会向他求助。”凉子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心里话。

  行夫又微微一笑,说:“嗯,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小健他很少替人打抱不平。当然,我也很少这么做。”随即他又自然而然地说“其实,藤野你要比他厉害一点。”他的话里没有造作的意味,凉子便诚恳地笑着点了点头。

  “图书馆那会儿他肯定犯了傻。因为他一直都很崇拜你嘛。”

  “崇拜?什么呀。”

  糟了,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凉子为己脫口而出的话语感到害羞。

  “向坂是在担心野田的哪方面呢?”凉子将话题拉了回来“他跟你商量过什么烦心事吗?”

  行夫重重地摇了‮头摇‬:“不太清楚,不过小健他一直很辛苦。”

  他说,健一的⺟亲⾝体不好。

  “有病吗?”

  “嗯,估计是吧。似乎不是內脏器官的⽑病,而是精神方面的,又会反映在⾝体上。一直似病非病,一会儿躺下,一会儿正常。”

  因此健一又要做家务,又要照顾他⺟亲。

  “有时他厌烦了这样的生活,说要住到我们家来。一般都是半开玩笑,可前一阵子,他好像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了。是上星期,还是更早一点?”行夫仰望着教室天花板上的⽇光灯“当时我们一起在我家做功课,小健突然问我,‘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真的可以住到你家来吗?’”

  随后他又急忙解释,说他一个人生活也行,只想偶尔去行夫家一起吃吃饭什么的。

  “他装得轻松,但我觉得他是认真的。所以我问他,是不是你⺟亲的状况越来越差了?当时我想,或许他⺟亲真的查出了命攸关的重病。”

  凉子点了点头。这时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同学了。隔着窗户,校园內不时传来学生们的嬉笑和招呼声。

  即使如此,凉子还是庒低了声音:“他是怎么说的?”

  “他没有明确地说什么,说只是在考虑,如果一个人了该怎么办,仅此而已。”

  一个人。好像和‮杀自‬倾向有点矛盾。

  “另外,小健好像跟他⽗亲吵过架了。”

  那是几天前的事。行夫往野田家打电话,健一接了电话。通话中,行夫听到健一的⽗亲不知说了句什么。

  “小健对他⽗亲大声说了句‘讨厌’之类的话。我认识小健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跟⽗亲这么说话呢。所以我想,我打电话那会儿,他们⽗子肯定在吵架。”

  行夫说,当时他有点慌,就赶紧挂断了电话。

  “最近他不怎么亲近我。今天一放学,他就一个人先回去了。他还经常一个人窝在图书馆,尽看些可怕的书。”

  凉子大吃一惊:“可怕的书?什么书?”

  “犯罪方面的书。”

  “⽇常生活中的毒药百科大全”

  凉子眼前再次浮现出那本在图书馆见到的陈旧图书。

  这时,行夫突然笑了起来。凉子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了?”

  “对不起,我只是瞎猜而已。”

  “瞎猜什么?”

  “小健他一个劲地读犯罪方面的书,大概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吧。你⽗亲是出了名的魔鬼刑警,或许小健他想精通犯罪知识后,能和你有共同语言。”

  凉子不噤大笑起来:“这怎么可能!犯罪方面的事我也一窍不通啊。我老爸是刑警,这没错,可我对犯罪一点兴趣也没有。”

  “是吗?”行夫认同似的点了点头。凉子右手轻轻握拳,放到嘴边。接下来她要说的话,绝对不能传到第三者的耳朵里。

  “事实上,野田还去药店买了农药…” Mw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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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小说网免费为朋友们提供作者【日】宫部美雪,译者:徐建雄的小说所罗门的伪证全文以及所罗门的伪证无删减阅读,所罗门的伪证未删减无删减阅读,想要阅读更多与所罗门的伪证无删减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推理小说请持续收藏木屋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