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欧洲未删减无删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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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人在欧洲 作者:龙应台 | 书号:42958 时间:2017/10/28 字数:4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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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 四九年,兵荒马 ![]() ![]() ![]() 半年多不见,孩子显得大多了,可是已经不认得自己的⺟亲。他瞪着眼前陌生的女人,像猫一样紧 ![]() ![]() ![]() ![]() ![]() 踩着⻩泥路,到了火车站,孩子开始呼天抢地,"不要不要 ![]() ![]() 她终于松了手,将啼哭抵抗的孩子 ![]() ![]() ![]() ![]() ![]() 她当然不知道,火车一开动,就将她和孩子拉开了四十年。四十年后她已老态龙钟,再度来到这荒野中的小火车站,⻩泥路依旧,那个 ![]() ![]() 衡山的哥哥比我大四岁;如果我早生四年,那个被留在湖南乡下的就是我,那么今天就没有龙应台,而有龙应湘。 四十年后的龙应湘该是个什么人呢? ⽗执辈 既然叫龙应台,当然是个在湾台出世的孩子,可是正因为名字里嵌了"台"这个字,谁都知道他肯定是个异乡人。四九年之后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叫"台生"的,不管是张台生、李台生、翁台生,他们的⽗⺟都才在兵荒马 ![]() 我这个"台生"从小就发现自己和周围的玩伴不一样。他们讲闽南语,我们说国语;他们住在祖传的老宅里,我们则从公家宿舍搬到公家宿舍;他们的妈妈穿着短衫长 ![]() ![]() ![]() 所谓⽗执辈,就是那些口音腔调和你⽗⺟的相似,会和蔼地摸摸你头、给你两块钱差遣你在对面杂货店买瓶五加⽪然后让你保留零钱的人。七九年,纽约电视上出现一个陆大的老农民,缺了门牙的老农咧嘴笑着,一脸憨厚,他一开口说话,我就呆了——怎么口音如此亲切竟像个"⽗执辈"呢? ![]() ![]() 乡音 八五年,湾台人到陆大仍旧是违法的,但是我去了,去看看湖南那个被落在火车站的长我四岁的孩子。 清晨,还在半睡半醒中,宾馆窗外流进此起彼落的人语声,不外乎⽇常的招呼,"哪里去呀?""早啊!"人来人往。 我蜷缩在被窝里,耳朵却像野狼一样竖起来。这窗外的人,怎么回事,竟然会说着我⽗亲的话,那声音、腔调, ![]() 在湾台,⽗亲的乡音总惹人发笑,"听莫啦!"人们摇头摇。他得费好大的力气才能让人弄清楚他要的是锄头、芋头、还是猪头。 而在这扇窗外,每一个人——厨师、安公、服务员、书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说着⽗亲的话,说得那么流利顺畅,说得那么不假思索,那么理直气壮,好像天下再大也只有这么一个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语言。 窗外人声不断,我起 ![]() "海子",是鞋子,我从小听 ![]() "有一次,我从学校里回来,跑了两三里的路,下着雪喽,进到屋里来,眼睛都花了。你 ![]() ![]() 你 ![]() ![]() ⽗亲讲这个他不知讲了多少遍的故事,然后叹息:"我对不起你 ![]() ![]() 我们则各做各的事情,这个打破碗的故事不如司马光砸破石缸来得惊险,也不如华盛顿砍掉樱桃树来得伟大,实在不怎么样。倒是在我満嘴牙膏泡沫倾听窗外的这一刻,突然想到:奇怪,这许多年来⽗女一场,怎么倒从来不曾问过⽗亲是否想家。 于是我让哥哥就着录音机坐下,"给爸妈说段话吧!"哥哥两眼望着自己的脚,困难地思索着。我在一旁呆坐。是啊、他该说什么呢?问⽗⺟这四十年究竟是怎么回事?问老天那一列火车为什么走得那么不留余地? 回到湾台的家,行囊尚未解开,就赶忙将录音带从口袋中掏出——我从不可预测的历史学得,有些东西必须贴⾝携带,譬如兵荒马 ![]() 外面黑夜覆盖着田野,我们聚在温暖的灯下。 ⺟亲捧着杯热茶,⽗亲盘腿坐在录音机前,没有人说话。 极慎重地,我按下键盘。 哥哥的声音起先犹疑,一会儿之后速度开始加快。 ⽗亲沉着脸,异常地严肃。我偷觑着——他会哭吗?⽗亲是个感情冲动的人。 ⺟亲呢?为了四十年前在衡山火车站的一念之差,她一直在自责,此刻,她在回想那一幕吗? 我用眼角余光窥看着两个老人,有点儿等待又有点儿害怕那眼泪夺眶而出的一刻。 "不对不对,"一言不发的⽗亲突然伸手关了录音机,转脸问我,"你拿错带子了?" "没有呀,"我觉得莫名其妙,那分明是哥哥的声音。 "一定拿错了,"⽗亲斩钉截铁地,而且显然觉得懊恼,"不然我怎么会听不懂?像俄国话嘛:" 我张口结⾆地看着他,只是看着他。 他没有泪下,他没有大哭,他不曾崩溃,他他他——少小离家老大不回,四十年浪迹他乡,他已经听不懂自己儿子的乡音。 我看着⽗亲霜⽩的两鬓,觉得眼睛一阵热——唉呀,流泪的竟然是我。 老乡 ⽩洋淀上为我们撑船的是个河北老乡,⾚⾜立在船尾和两个孩子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两个洋娃娃模样的孩子出口却是国中话,老乡觉得"真逗"。 "你也会外国话吗,安安?"老乡说,边把船撑进荷丛深处。 "讲两句来听听,安安。" 船上的人纷纷起⾝去采莲蓬,我一路看荷花看得痴 ![]() 这又是尘封记忆里的"⽗执辈"哪!那样 ![]() ![]() 这不是邵伯伯吗? 邵伯伯来打⿇将,总拎着瓶酒。进门见到四个五个流着鼻涕的小孩,从 ![]() 邵伯伯的太大留在河北老家,没出得来。⺟亲赶 ![]() 有一天,邵伯伯把牌一推,头栽在桌上,人家以为他又犯了,没想到他死了。 走过千山万⽔,可还没见过⽩洋淀这样如唐诗境界的景致。低伏的是涟滟的⽔光,贴着⽔光的是墨⾊的莲叶,参差出⽔的是鲜绿的荷叶,荷叶往往簇拥着摇曳生风的荷花,衬着荷花的娇嫰是后面野气横生的芦苇丛,芦苇丛后就只有那空旷渺茫的天⾊。 突然飘起细雨,⽔面 ![]() "安安,你湾台去过吗?"船划出了荷丛。 "去过呀!我在那里生的。" 我倒想知道。邵伯伯是否也来过⽩洋淀。 命运 活着的河北老乡和死了的邵伯伯,上了火车的⺟亲和没上火车的哥哥,砸了碗的⽗亲和他来不及一见的"对不起"的⺟亲,存在的和不存在的龙应台与龙应湘,长在德国却生在湾台的尚未长大的安安…你说异乡和故乡在哪里开始 ![]() 所谓命运。 mw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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