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缘传未删减无删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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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醒世姻缘传 作者:西周生 | 书号:38590 时间:2017/8/16 字数:6604 |
上一章 第二十六回 作孽众生填恶贯 轻狂物类凿良… 下一章 ( → ) | |
风气淳淳不自由,中天浑噩至舂秋。真诚⽇渐沦于伪,忠厚时侵变作偷。 ⽗子君臣皆是幻,弟兄朋友总如仇。炎凉势利兼凌弱,谄富欺贫愧末流。 天下的风俗也只晓得是一定的厚薄,谁知要因时变坏。那薄恶的去处,就是再没有复转淳庞。且是那极敦厚之乡也就如那淋醋的一般,一淋薄如一淋。这明⽔镇的地方,若依了数十年先,或者不敢比得唐虞,断亦不亚西周的风景。不料那些前辈的老成渐渐的死去,那忠厚遗风渐渐的浇漓;那些浮薄轻儇的子弟渐渐生将出来,那些刻薄没良心的事体渐渐行将开去;习染成风,惯行成 ![]() 那有势力的人家广布了鹰⽝,专一四散开去钻头觅 ![]() ![]() 又有那一等,不是败子,家里或是有所精致书房,或是有甚亭榭花园,或是有好庄院地土,那人又不肯卖,这人又要垂涎他的,只得与他结了儿女婚姻,就中取事。取得来便罢,取不来便纠合了外人发他 ![]() 若是有饭吃的人家,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的,也不与他论甚么辈数,也不与他论甚么⾼低,必定硬要把儿子与他做了女婿,好图骗他的家私。甚至于丈人也还有子,只是那舅子有些脓包,丈人死了,把丈人的家事抬个丝毫不剩,连那舅爷的媳妇都明明⽩⽩的夺来做了妾的。得做就做,得为就为,不管甚么是同类,也不晓得甚么叫是至亲。 侥幸进了个学,自己书旨也还不明,句读也还不辨,住起几间书房,贴出一个开学的招子,就要教道学生。不论甚么好歹,来的就收。自己又照管不来,大学生背小学生的书,张学生把李学生的字,也不管那书背得来背不来,仿写得好写得不好,把书上号的⽇子,仿上判的朱头,书上的字也不晓得与他正一正,仿上的字也不晓得与他改一改。看了一本讲章,坐在上面,把那些学生,大的小的、通的不通的,都走拢一处,把那讲章上的说话读一遍与他们听,不管人省得不省得,这便叫是讲过书了!有那做文章的,也并不晓得先与他讲讲这个题目,该断做,该顺做,该先断后顺,该议论带叙事,或两截,或门扇,怎样起,怎样提,大股怎的立意,后比怎样照管,后边怎样收束;只晓得丢个题目与你,凭他 ![]() ![]() ![]() 间或有个把好先生,不似这等的,那学生又歪憋起来了!进了学,拜也不拜一拜,甚至撞见揖也不作一个的。后生们见了八九十岁的老人家,有得好的,不过躲了开去,笑他弯 ![]() 那些后生们戴出那跷蹊古怪的巾帽,不知是甚么式样,甚么名⾊。十八九岁一个孩子,戴了一顶翠蓝绉纱嵌金线的云长巾,穿了一领鹅⻩纱道袍,大红段猪嘴鞋,有时穿一领⾼丽纸面红杭绸里子的道袍,那道袍的⾝倒打只到膝盖上,那两只大袖倒拖在脚面;口里说得都不知是那里的俚言市语,也不管甚么⽗兄叔伯,也不管甚么舅舅外公,动不动把一个大指合那中指在人前挪一挪,口说:“哟,我儿的哥呵!”这句话相习成风。昼夜牛饮,成两三⽇不回家去。有不吃酒的,不管是甚么长者不长者,或一只手拧了耳朵,或使手捏住鼻子,照嘴带⾐裳大碗家灌将下去。有一二老成不狂肆的,叫是怪物,扭腔支架子,弃吊了不来理的,这就唤是便宜;不然,统了人还征伐。前辈的乡绅长者,背地里开口就呼他的名字。绝不晓得甚么是亲是眷,甚么是朋友,一味只晓得叫是钱而已矣!你只有了钱,不论平⽇ ![]() ![]() 一⽇间,四五个乐工⾝上穿了绝齐整的⾊⾐,跟了从人,往东走去。过了一歇,只见前边鼓乐喧天,抬了几个彩楼,里面许多轴帐果酒手盒。那四五个乐工都换了斩新双丝的屯绢园领,蓝绢衬摆,头上戴了没翼翅的外郞头巾,脚上穿了官长举人一样的皂靴, ![]() ![]() ![]() 一个秀才叫是⿇从吾,不要说那六府里边数他第一个没有行止,只怕古今以来的歪货也只好是他第一个了!且姑举他一两件事:人说“吃了僧道一粒米,千载万代还不起”这道士的饭是好吃他的?况是个廪膳,又说不得穷起,他却指了读书为名,走到一个张仙庙去,昼夜住将起来。先时也还跟道士吃饭。道士吃粥,他也就便随了吃粥;道士吃饼,他也随了吃饼。后来渐渐的越发作梗起来,嫌粥吃了不耐饥,定要道士再捍上几个饼;嫌光吃饼躁的慌, ![]() ![]() ⿇从吾等了一⽇,至二更天气,不见两道士回来,好生痛恨。等到次⽇巳牌时分,等他回来做饭,那里有个踪影!算计弄开他的房门,凭他甚么东西且拿来换食吃在肚里。走到跟前,把那锁托了一托,豁喇一声吊在地上,原来是一把没有簧的锁⽪。开进房去一看,连炕上的一领芦席都不知从几时揭得去了,口里骂道:“这两个狠牛鼻子!亏他下得这们狠,抛撇我去了!我这一⽇多不曾吃饭,走回家去才吃,叫老婆孩子也笑话。没奈何的,且把那个铁磬拿去换些饭吃。”走进大殿上去,往四下一看,莫说铁磬,连那面大⽪鼓也都没了! ⿇从吾发恨,咬得牙关剌剌价响,发咒要处置他师徒两个。过了两⽇,写了一张呈子,呈为拐盗事,称说:“在张仙庙读书,因托道人杨玄择并贼徒凌冲霄看守书房,供伊饭食一年有余。今月十八⽇,因生会课他出,玄择率徒将生铺陈⾐服、古董玩器、名画手卷、书籍琴剑,盗拐无踪。伏乞尊师差人严缉追偿。”上呈赴绣江县递准,差了两个应捕,四下捉拿。倒是那两个差人有些见识,说:“这个⿇相公是有名没德行的个人,啃和尚吃道士的,他有甚么铺陈⾐服叫道士偷去?这样瞎头子的营生,那里去与他缉捕?”丢在一边。 ⿇从吾见两个差人不去拿那道士,一⽇跟了投文又上去禀那县官道:“生员所失的东西,不下千金,都是可舍得过的?若不急急追捕,只恐怕把许多蔵书名画失落无存,不为小可。两个差人受了那两个道士的重贿,不肯拿他见官。”县官拔了一枝签,即拘原差回话。拿了两个差人来到,禀说:“他说失了许多东西,叫他开个失单,他又抵死的不肯开。没些衅隙,那里去与他缉访?”县官说:“你就当面开出单来,好叫他四处?访。”⿇从吾拿了一枝笔,铺了一张纸,想了半⽇,写道:蓝布褥子一件,蓝布棉被一 ![]() ![]() ![]() ![]() ![]() ![]() 县官把单前后看了一遍,咄的喝了一声:“怎么你失去的都是道士的物件!可恶,赶出去!原差拿原票来销了!”他又禀道:“这有个原故,容生员再禀:这张仙庙生员因在里面读书,托那两个道人在那里替我管书房,所以替他制办了这许多的⾐物。他如今都拐得去了,怎是失得道士的东西?”县官道:“看来这是你在庙里作践,累得两个道士住不得,逃了。”取票上来,批了“原告自拘”四个字。“你自己去拿那两个道士来审,拿不来,行学三⽇一比;审虚了,候岁考时开送‘行劣’!” 这是他的一端。他凡百⼲出来的事都与这大同小异,不甚相远。后来歇了两年,钻⼲了教官,岁考发落,头一个举了德行。诧异得那合学生员,街上的百姓,通国的乡绅,面面相觑,当做件异闻传说! 这个妖物不曾殄灭得他去,又添出一个更希奇更作恶的一个秀才,叫是严列星,行状多端,说不尽这许多,也只姑举他一事:拿出那哄、赖、骗、诈四件本事,弄得人家几亩种地,他却自己一些不动工本,耕锄耩割,子种牛粮,都是拣那几家软弱的邻舍与他做佃户。他却象种公田的一般,那些人家必定要等公事毕了,然后敢治私事。若是该雨不雨,该晴不晴,或是甚么蝗虫生发,他走去那庄头上一座土地庙里,指了土地的脸,无般不识的骂到。再不就拿一张弓,挟了几枝箭,常常把那土地 ![]() ![]() 看官试想:一个神圣,原是塑在那里儆惕那些顽梗的凶民,说是你就逃了官法,绝乎逃不过那神灵。他如今连一个神灵都不歇的骂,时常的使箭 ![]() 再其次,就是人家的管家娘子、管家、觅汉、短工这四样人。那管家娘子在那大人家拣那头一分好菜好⾁吃在自己肚里,拣第二分留与自己的孩子老公,背了家主,烙火烧、捍油饼、蒸汤面、包扁食,大家吃那梯己,这不过叫是为嘴。虽是那主人家黑汗⽩流挣了来,自己掂斤播两的不舍得用,你却这样撒泼,也叫是罪过。这还不甚第一伤天害理。除大家吃了,还要成群合伙瞒了主人成斗成石的偷将出去卖铜钱,换酒食!你自己吃了不算,偷了不算,若在厨灶上把那东西爱惜一爱惜,这不也还免得些罪孽?却又大大的铺腾,本等下三升米就够了,却下上四五升;恐怕便宜了主人家,多多的下上米,少少的使上⽔,做得那粥就如⼲饭一般!做⽔饭分明是把米煮得略烂些儿好吃,又怕替主人省了,把那米刚在滚⽔里面绰一绰就撩将出来,口里嚼得那⽩⽔往两个口角里流。捍饼的时节,惟怕替主人省下了面,在那盛面的簸箕里头使手按了又按,哄那主人家的眼目。剩下的饮食,下次热来吃了,这又叫是积福;再不然,把与那穷人端了去,吃在人的肚里,也还是好;他却不肯,大盆的饭却在泔⽔瓮里!还又恐怕喂了猪,便宜了主人,都倒在 ![]() 这样堕业的婆娘,那天地看了已是甚怒;若是外面的汉子教道那老婆,或是老婆不听教诲,自己有些良心,这罪愆不也消除一半?却又天生天化的一对,还恐怕老婆作的业不甚,还要骂说:“扯淡的私窠子!倒包老婆!吃了你的不成?要你与他减省!你今⽇离了他的门,还想明⽇吃得着他的哩!”外面多多的盛出饭去,吃不了的,大盆倾在草里喂马。或是伺候主人吃饭,或是待客,那桌上有吊下的甚么东西,碗里有残的甚么汤饭,从不晓得拾在口里吃了,恐怕污了他的尊嘴,拿布往地下一绰!主人便叫他使手接了出去,也是拿到外边一撩! 再是那些觅汉雇与人家做活,把那饭食嫌生道冷,千方百计的作梗。该与他的工粮,定住了要那麦子绿⾖,其次才是⾕黍,再其次冤冤屈屈的要石把⻩⾖;若要搭些蜀秫黑⾖在內,他说:“这样喂畜生的东西,怎么把与人吃?”不是故意打死你的牛,就是使坏你的骡马,伤损你的农器,还要纠合了佃户合你着己的家人,几石家抵盗你的粮食! 又说那些替人做短工的人,若说这数伏天气,⾚⽇当空的时候,那有钱的富家,便多与他个把钱也不为过。只是可恨他齐了行,千方百计的勒摹!到了地里,锄不成锄,割不成割。送饭来的迟些,大家便歇了手坐在地上。饶他不做活也罢了,还在言三语四的声颡。⽔饭要吃那精硬的生米,两个碗扣住, ![]() ![]() 再是那样手艺的匠人,有些甚么要紧生活叫他来做做,自在得他也不知怎样。“这两⽇怕见作活,你家又把我不当个客待”;或是“你家又不与我三顿酒吃’。投一张犁,用不得一歇工夫,成千文要钱。你若与他讲讲价钱,他就使个 ![]() 这是木匠如此。凡百样匠人没有一个不是如此!银匠打些生活,明⽩落你两钱还好,他却搀些铜在里面,叫你都成了没用东西。裁 ![]() 凡百卖的东西,都替你搀上假:极瘦的 ![]() ![]() ![]() ![]() ![]() 那乡宦举人的家人倚借了主人的声势在外边作恶害人,已是极可恶的。连那有几个村钱的人家,使个小厮,他也妆模作样,坐在门口,看见亲朋走过,立也不晓得立一立起;骑了头口,撞见主人的亲朋,下也不知下一下。⽇渐月渍,起初只是欺慢外人,后来连自己的主人也都忘怀了,使出那骄蹇凌悍的态度,看得自己⾝分天也似⾼的,主人都值不得使他一般! 当初古风的时节,一个宮保尚书的管家,连一领布道袍都不许穿;如今玄段纱罗,镶鞋云履,穿成一片,把这等一个忠厚朴茂之乡,变幻得成了这样一个所在!且是大家没贵没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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