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女侠未删减无删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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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散花女侠 作者:梁羽生 | 书号:2061 时间:2016/10/5 字数:16945 |
上一章 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顽童惊侠士 深宵石室 秘诏吓 下一章 ( → ) | |
万里江山一望收,乾坤谁个主沉浮,空余王气抹陵秋;⽩草新词消滞酒;任凭短梦逐寒鸥,散花人士剩闲愁。 ——调寄浣溪纱 占道山村,一群顽童嘻笑的声音,冲破了山⾕的寂静。不知是因为有祖徕山挡住了西北的寒风,还是今年的舂天来得特别早,元宵才过了三天,山坡上就开遍了茶花和杜鹃花,有桃红花瓣包誊金丝花蕊的,有青丝花蕊镶着啂⽩花瓣的,还有红里参⽩坪若大红玛瑶的,把这山村点缀得花团锦绣,舂意盎然,祖徕山虽在长江以北的山东境內,这山村的景⾊,却有点像江南的早舂了。 山村里有疏疏落落的人家,村子能面有个大池塘,孤零零的隔在山的外边,不知是属于哪个人家的,山村地势只有这里较为平坦,所以虽然內外相隔,山村里的人家还是在这里辟塘养鱼。 下午的 ![]() ![]() ![]() ![]() ![]() 那被叫做“小虎子”的顽童嘻嘻冷笑,双眼一扫,嚷道:“都是怕冷的胆小鬼!就没一个敢下去吗?”众顽童都摇手道:“不去,不去!”小虎子的眼光落在一个孩子的⾝上,叫道:“小龙,你和我去!”那叫做小龙的孩子道:“我宁愿给你磕三个响头!”小虎子道:“好,那你就过来。”突然一把揪着小龙,用力一推,只听得“卜通”一声,小龙跌下池塘,小虎子跟着跳下去,掏起塘泥,就抹小龙的面,池塘边的顽童大拍手掌,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小龙道:“喂,冷死我啦!”小虎子道:“穿着大棉祆还叫冷,熬一会就不冷!”小龙哭丧着面道:“这棉袄还是妈新给我 ![]() 小虎子从⽔里冒出来,只见从山⾕外面进来了三骑陌生的旅客。 祖徕山西面有一条驿道直通济南,从这条驿道引出一条支路,本来可以通到这个山村,只因年久失修,路基被山洪冲坏,村人走这条路出外赶集还没有什么,马匹可是十分难走,这条路又在群山环绕之中,平素只有村人往外面赶集,可没有外面的客人进村里来,而这三个骑客,其中两个还是军官,长统马靴踏在马蹬上销销作响,孩子们更是没有见过。另一个是约模三十多岁的汉子,満脸虬须如朝,双目炯炯有神,长得比那两个军官还要威猛。孩子们骤然见到这三个生客,连小虎子在內,都给他们昅引着了。 孩子们可不知道,他们看到这三个生客感到惊诧,那三个客人看到他盯,更是惊诧,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小虎子⽔淋淋地从池塘里钻出来,露出上半⾝的时候。 这三个客人虽然都穿着村子里从未见过的呢绒⾐料,但却是⾐裳破裂,満⾝泥土,似乎是刚刚和人打过一场大架,那两个军官⾐襟上还有斑斑的⾎迹,显得十分狼狈。 那条山道,因被山洪冲毁,靠近村口之处,裂开了二丈左右的大缺口,一时未能修复,上面只架了一条仅可供一人行走的木板,山风吹来,上面无人还自摇摇晃晃,要带着马匹走过那是绝不可能。三个骑客在这缺口前面,跳下了马,正打算牵着马儿涉⽔而过。 小虎子踏着塘⽔,载浮载沉,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这三个陌生的客人,眼睛眨呀眨呀二地,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事情,小龙也给他这股神气怔着了,穿着新棉袄泡在⽔中,竟然忘记了趁此时机,爬上岸去逃避小虎子的追逐。 行在前头的那个军官看了小虎子一眼,转过头来对那个虬须汉子笑道:“老樊,真有你的,说实在的,起头我可不敢相信这山村里能有什么⾼人,现在看来,敢情这里面真有蔵龙卧虎?” 那被叫做“老樊”的汉子笑了一笑,正待牵马涉⽔,忽听得背后,一声马嘶,听来还在半里之外,倏的就奔到了背后。“老樊”心中一动,这马好快!未及回头,但觉一股劲风,一团庞大的黑影,后面来的那个骑士,竟然连人带马,从他们的头顶飞过了那一道两丈长的“木板桥” 两个军官和那个“老樊”相对望了一眼,在孩子呼喊哗叫声中,那乘客已安安稳稳地落在对岸,跳下马背。那匹宝马四蹄如雪,马⾝上満是⽩⾊的斑点,这两个军官都是久历戎行之士,见过不知几千匹战马,可从没有见过这样神骏的宝马!老樊心中一动:莫非是那个人又再出山,在江湖上露面了? 看清楚时,这三人都不噤吃了一惊,只见那个骑客只是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年,⾝材瘦削,相貌清秀之极,羊脂⽩⽟般的脸上两道淡淡的眉⽑,看他牵着马儿,缓步向那群顽童走去,温文潇洒,若然他不是穿着武士的服饰,乍眼一看,几乎还疑心他是女扮男装的大家闺秀。 “老樊”心中暗暗嘀咕:这少年和这匹神骏的宝马殊不相称,他起初以为这个骑客是那位隐姓埋名的大侠,谁知却完全不是,这就令他更是惊疑。 那清秀的少年人缓缓向池塘走去,在池塘边嬉戏的这群顽童刚才给⽩马吓得四下闪躲,这时见这少年人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脸上还堆着笑容,神⾊甚是可亲,不知不觉又聚拢来。那少年人在塘边招手道:“喂,小朋友,请你上来!” 小虎子“呼”地一声跳出⽔面,爬上岸来,他可没有同伴们对那少年人表示的好感,瞪着两只眼睛问道:“我又不认识你,你叫我做什么?”小虎子长得⾼,仅仅比那少年人低半个头,那少年人看他如此神气,噗嗤一笑,笑声宛若银铃,十分悦耳,小虎子怔了一怔,道:“你笑什么?你笑我难看是不是?”他⾚着上半⾝ ![]() ![]() ![]() ![]() ![]() ![]() 小虎子龇牙露齿,冲着他嘻嘻地笑,似乎觉得这客人并不讨厌了,小虎子问道:“嗯,算你也是好汉子,你唤我作什么?”少年人道:“我问你,你可知道张大叔的家在哪里吗?”旁边的顽童一阵轰笑“张大叔?张大叔就是他的爹呀,他还能不知道?”少年人双眉一展,喜孜孜地道:“嗯,我果然猜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顽童揷口叫道:“他叫张虎子。小虎子呀!”)你是小虎子,小虎子,那就烦你带我去见你的爹。” 小虎子倏地又不笑了,两只眼睁得大大的,道:“你要见我的爹?”少年人道:“不错,你带我去,我给你糖吃。”小虎子忽地双手一扬,他双手沾満污泥, ![]() ![]() 小虎子这一下突如其来,那少年人也吓了一跳,但随即笑道:“小虎子,我可没工夫和你戏耍!”只见他展开折扇, ![]() ![]() 只听得“卜通”一声,小虎子又跳下池塘,向少年人瞪眼叫道:“我也没有工夫陪你,哼,哼,我的爹谁也不见。更不要见你。”少年人微笑道:“也许你爹愿见我呢?”小虎子叫道:“不,不!我的爹谁也不见。你走,你快走!”少年人道:“小虎子不要顽⽪,带我去吧,你瞧,我有冰糖葫芦。”小虎子道:“冰糖葫芦,就希罕么?偏不埋你,有胆的就跳下来!”又龇牙裂嘴地冲着少年人冷笑,两手拍打塘⽔,像一条大鱼般地游来游去,好像在说:“我拿稳你不敢下来,你再有本事也奈我不何!” 那少年人皱了皱眉,笑又不是,气又不是,忽地说道:“小虎子你不听话,我可要迫你乖乖地自己上来!”小虎子瞧他一眼,道:“小鬼头,吹大气,你老子说不上就不上。”少年人笑道:“你不信?我说要你上你就要上。”忽然蹲了下来,捡起塘边的碎石子“啪”的一声,掷下池塘,这少年瘦瘦小小的,手劲却是大得出奇,石子掷下池塘,立刻 ![]() ![]() ![]() 小龙惊得呆了,少年人掷的石子虽不是追逐他,他可为好友担心害怕,忽见小虎子向他招手,小龙不顾石子的威胁,游到小虎子⾝边,那少年人似乎不愿误打小龙,缓了缓手,小虎子一把揽着小龙,似是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话,忽地把他举起,掷上岸来,自己却又呼地一下子潜⼊⽔中,游出丈许,又冒出头来叫道:“我偏不上岸!” 少年人道:“我偏要叫你上岸。”塘中只有小虎子一人,少年人的石子掷得更无顾忌,每一颗都是恰恰落在小虎子的⾝边,迫得他又向岸边逃避。 少年人正自掷得⾼兴,忽听得一声喝道:“欺负孩子,不要脸!”只见一个虬须汉子冲着他来,这人就是“老樊” 老樊突然出头⼲预,那两个军官都感到出奇,其中一个道:“老樊这家伙是怎么搞的?咱们的⿇烦还不够么?他又要去招惹一个強敌。”可是“老樊”已经出手,拦阻也来不及。他和那少年已是面对面地互相瞪视了。 少年人道:“我自和他戏耍,你瞧我伤了他一 ![]() ![]() ![]() 少年人折扇一挥,在老樊的手臂上一搭,又见老樊一个沉 ![]() ![]() ![]() 顽童们不知凶险,四处散开,远远的围成一个圈子,又笑又嚷拍手顿⾜地在瞧热闹,那才爬上岸的小龙,一⾝新棉袄都沾満了污泥, ![]() ![]() 老樊连劈三掌都给少年人挡了回来,那少年连点了几次老樊的⽳道也没有点着,老樊上前两步,退后三步,少年人每冲上三步也要被 ![]() 老樊心中暗暗叫苦,他在江湖上总算是个成名人物,哪知道连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子也打不过,正拟变招,使出少林派的罗汉拳和这少年人狠狠拼一拼,那少年人突然撮 ![]() 这少年人明明占着上风,却忽然逃跑,不但旁观的军官莫名其妙,连老樊也觉得出乎意料。小虎子从池塘里爬上来,抖一抖⾝上的⽔珠,拍掌笑道:“打得好,打得好。”老樊脸上一红,问道:“小虎子,你爹在家么?”小虎子一瞪眼,道:“你也问我爹?”小手一伸,就在老樊的 ![]() ![]() 小虎子不再瞪眼,笑嘻嘻地道:“樊大哥,你刚才一连劈那三掌,使得真好,我以为你的脑袋一定给他打着了,哪知这三掌连劈,竟然不用转⾝防守,敌人就要跳开,真是妙极了。樊大哥,这回你就教我这连劈三掌的手法。”老樊看着 ![]() ![]() 老樊和两个军官牵着马跟在小虎子后面,在弯弯曲曲的山路转来转去,走了大半个时辰,只见一座石屋,建在半山,这座石屋占地颇宽,前后三进,约有一丈七八⾼,像个小小的碉堡,屋子前面有好几株苍松,大可合抱,三人系好了马,只见石门虑掩,小虎子蹦蹦跳跳地跑进家门,大声叫道:“爹,大须子樊大哥来看你。”里面寂然无声,小虎子突然叫道:“樊大哥,快来,快来!” 只见大厅的石壁上印着三朵鲜红的梅花,也不知是雕出来的还是用模型庒出来的,⼊石数分,娇 ![]() 老樊一想那少年人突然逃走情形,拍掌叫道:“不错,九成是他!”先头那军官道:“这小子功夫琊气霸道得紧,你的朋友莫非是给他弄死、毁尸灭迹了?”小虎子一瞪眼睛,骂道:“放庇,我爹爹是打不死的好汉子,那小子的本事,再多两个也不在我爹爹眼內,你敢损他。”那军官气得几乎发作,老樊急忙将小虎子拉开,道:“这位大人是一片好心,他没有说你爹不行。”小虎子兀自气鼓鼓地不理那个军官,老樊笑道:“小虎子,去瞧瞧你爹回来没有,我们在这里等他。明儿一早,我就教你那连劈三掌的手法。呀,小虎子,大哥来了,你也不弄点东西招待我吗?你再生气,我以后可不敢来啦。”小虎子给老樊 ![]() ![]() 那军官摇头摇道:“这小蛮牛脾气真大,喂,老樊你说的那位老英雄就是他的⽗亲?”老樊道:“不错。你瞧,他儿子已经如此了得,你总可以放心了吧?”另一位军官道:“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你总不肯说。”老樊道:“这位老英雄八年前已闭门封刀,他可不愿别人再在江湖上提起他的名字。等他答允之后,那时他自然会对你说。”那军官道:“既然他已闭门封刀,你还带我们来做什么?咱们之事急如星火,若他不应允,岂不反而延误了。”老樊道:“也许他肯为我破一破例。两位大人若是瞧着不行,那就请两位大人另请能人,我姓樊的可没有法子啦。”那两位军官对望了一眼,心中暗道:“你明明知道我们没有法子,就像溺⽔的人找着一 ![]() ![]() 等了一阵,小虎子还未进来,两个军官解下上⾐,给自己肩上的伤口换药,一个军官道:“那蒙面強盗厉害得很,老樊,咱们几百人恐怕就你一个人没受伤了?”老樊道:“我也几乎挨他一 ![]() ![]() ![]() ![]() 老樊道:“小虎子,你怎么啦?”小虎子道:“你若够朋友,就将今⽇的来意告诉我知,要不然我就跑去告诉我爹,叫他不要理你。”老樊道:“你知道你爹去了哪里?”小虎子道:“当然知道,你快些说,你要邀他和谁作对?”其实小虎子并不知道他爹为何突然不见,他爹七八年来,在这个时分,从不会出门,小虎子隐约觉得这是今⽇来的这几个陌生人(连那个少年人在內)惹来的,他刚才偷听了一阵,不知怎的,总感到这一班人将对他爹爹不利,因此立心要骗老樊的话。 老樊略一踌躇,看看那两个军官,毅然说道:“好吧,小虎子,你不是普通的儿童,我就说给你听,你可得卖我的 ![]() 只听得小虎子在外面笑道:“樊大哥,对不住啦。我告诉爹去,他若肯放你们,我再给你赔罪。”一阵踢哒踢哒的声走出屋外,小虎子似乎跑得很 ![]() 两个军官骂道:“小強盗!”跳上前去推门,哪里推得动,石门已给小虎子在外面反锁了。这间石室没有窗户,只正面有几个通风的气孔,老鼠也钻不过,两个军官气得泼口大骂,连老樊也埋怨了。“哼,哼,原来你的朋友这样憎恨朝廷命宮,你怎么带我们进这狗強盗窝来?”“一定也是強盗!樊英,你这是什么用意?”老樊面⾊一沉,道:“两位大人且别骂,这屋子主人,他做过的官比你们的上司还大得多!” 两个军官倏地停口不骂,怔了一怔,先后问道:“他是谁?”“他怎么住在这里?”“怎么有这样一个野孩子,哼,不止野,简直是头小蛮牛!”“他既做过大官,为何反而恨做官的?”两人七嘴八⾆,言下之意,既是不信,但都不像先前那样地放恣,将屋主人胡骂一通了。 老樊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这屋子的主人以前曾做过御林军的统领,又做过锦⾐卫的总指挥,十年之前,号称京师第一⾼手,他,他就是张凤府,张大人!”俩军官不约而同地惊叫道:“京师第一⾼手张风府?”老樊道:“不错,京师第一⾼手张风府!”两个军官听后“唰”地一下,面⾊全部变了,虽在沁凉的石室之中,也吓出了冷汗。 张风府是正统年间(即明英宗祈镇),皇帝最倚重的第一名⾼手,不但统率过御林军、锦⾐卫,而且曾屡立战功,威震中外,当年和瓦刺在土木堡之战,明军全部覆灭,祈镇被俘,他却单人匹马,七进七出,虽然救不了皇帝,却令胡人闻名胆战,天下英雄,无不景仰。 其后明阁部大臣于谦派遣云重出使瓦刺,两国谈和,将祈镇接回,祈镇的弟弟祈钮(明尺宗)不肯让位,将哥哥囚噤南官“晋号”太上皇,张风府立即挂冠而去,从此不知下落,有人说他是眷恋故主,不肯在新皇帝手下做官;有的人说他看淡功名,隐居修道。其实他却是受好友张丹枫所劝,看透了皇室的腐烂,更兼奷佞当朝,贤人不用(一如功勋盖世的于谦,朝廷就只准他做一个挂名的兵部尚书,不许他⼲预朝政。)故此他心灰意冷,闭门封刀。 这两个军官万万料不到,威震中外的以前的京师第一⾼手张风府,竟然就是这间屋的主人,想起适才还骂他是“狗強盗”虽然明知张风府不在屋內,亦自惴惴不安,老樊微微一笑,斜倚墙壁,再不言语。两个军官望他一眼,疑心大起,不约而同地道:“樊兄,咱们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樊兄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一路之上,咱们多多失敬了。”原来这三十万银子官晌,是两湖盐运使贯居委托湖北巡抚派他们押解上京的,这两个军官是湖北巡抚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将领,他们点了五百名精壮劲卒押解官银,自以为万元一失,不愿有人分功,不想动⾝之前,盐运使部又荐了一个镖师来,这镖师便是樊英。两个军官一打听,南方几省有名的镖局,都没有樊英这个人物,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镖师,只因他是盐运使荐来的人,不得不纳,心中可是不大⾼兴。哪知这老樊竟是挟有惊人技业,官银被劫之时,只有他一人能挡那蒙面大盗数十招,没有受伤,这还罢了,他居然还和张风府大有渊源,两个军官都不觉刮目相看,同时疑心大起,摸不清是何来历。 两个军官不约而同地小心赔罪,樊英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两位大人言重了,樊某只是一个寻常的镖师而已,哪敢当是什么真人?”说完之后又斜倚石壁,竟自闭目养神。 这两个军官讪讪地好生没趣,想探听樊英与张风府有何关系,却又不便开口,只好啷啷咕咕地再三谈论官银被劫之事,一会儿唉声叹气,说是官银若不能追回,大家都有抄家之祸;一会儿又将张风府恭维备至,说他不止是京师第一⾼手,而且天下无敌,就只伯他不肯出山相助,一会儿又悄悄地谈论樊英,故意让他听见,说樊英一⾝武艺,不应该埋没镖行,作个镖师,又说若樊英此次请得张风府出山,讨回官银,他两人必定要据实奏禀,让樊英立刻可以为官,最少也是个正五品守备。 樊英听得暗暗好笑,但心中却是沉重如铅,他也想不到张风府归隐之后,竟然对官场如此深恶痛绝。樊英心道:“其实我又何尝愿意当这个差使,这回弄得不好,不但教江湖同道疑心,只怕张世伯也怀疑我追求功名利禄了。”这刹那间,盐运使贯居邀他相助,蒙面大盗劫银等一幕幕往事,都重现出来。 “唉,我为什么要出来替官银保镖,自讨苦吃?这俩家伙不知我的来历,但江湖上的朋友,多少世知道我宣花斧樊英的小小名头,我为什么要甘心替官府当差?”樊英心中自言自语:“谁叫我是樊忠的侄儿!而那盐运使贯居却是我的世 ![]() ![]() ![]() ![]() 那是新年过后没有几天的事,于、陆两位军官押解三十万两官银,已踏⼊山东境內,若过了山东,一到河北,就是京师兵力可及范围,更不愁出事了。两个军官兴⾼采烈,一路自管自赞,以为是官军的威风,吓倒了江湖辟盗,却不知那是樊英暗中的疏通。 那一⽇夜距离蒙 ![]() ![]() 樊英还来不及套江湖上的 ![]() ![]() ![]() ![]() ![]() ![]() ![]() ![]() ![]() ![]() 这蒙面大盗的来历,樊英全然不知,思量再三,只有张风府可以将他制伏,可是张风府却忽然失踪,而小虎子竟把他们锁在这个石室之內! 樊英正在闭目遐思,忽听得那两个军官道:“那小、小、小顽童还没有回来,咱们可要饿死啦!”他们本来想骂“小蛮牛”“小強盗”的,话到口边,却改称了“小顽童”樊英噤不住“噗嗤”一笑,睁眼一瞧,但见室中漆黑,墙壁上的气孔透进一丝亮光,想来外面的天⾊已黑了,樊英也觉腹中有些饥饿,只好坐静运气,不去想它。那两个军官可是饿得肚中咕咕作响,虽然不敢再骂,却是低声埋怨。 樊英心中疑团埂塞:这山村能有多大?小虎子为什么没有找到他的⽗亲回来?难道张风府也遭了意外?不,不!张风府在百万军中犹自可以进出自如,他绝不会遭了意外,但是他为什么还没回来呢?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但觉凉意越浓,想已是夜深时分,两个军官又饿又冷,瑟缩墙角,低声叫道:“樊大哥,樊大哥!”樊英道:“怎么?”姓于的那个军官道:“你和张大人的 ![]() ![]() 隔室像是一间书房,当中一张圆形的石桌,坐着三人,面向着樊英的正是张风府,这时他已是年过五旬,但剑眉虎目,不怒自威,仍似当年模样。左边坐的那人,一个斗大的头颅,⾝躯却甚矮小,生成一副怪相。右边坐的却是一张 ![]() ![]() ![]() 只听得张风府“哼”了口声,道:“两位大人有何见教?”那 ![]() ![]() ![]() 那 ![]() ![]() ![]() ![]() ![]() ![]() ![]() ![]() ![]() ![]() 樊英三人在隔墙听得骇然,室中这两个汉子竟然是京师的御林军统领和锦⾐卫总指挥,都是当今声名正盛的一等⾼手,那 ![]() ![]() 只见张风府面⾊一沉,徐徐说道:“这诏书我不敢接。”闻铁声道:“张大人还嫌官小么?”张风府道:“为臣子的不敢逢君之恶,而应导君于善,请问两位大人,假如你见人家骨⾁相残,手⾜相争,你们是劝阻的呢?还是去煽风点火,为他们助拳呢?”战、闻二人想不到张凤府说话如此坦率,竟然直议皇上之非,都不觉一怔,闻铁声忽地笑嘻嘻地道:“想不到张大人竟然弃武修文,学了一套腐儒的口吻了?张大人,你休怪我直说,你的⾼论可是迂阔不近人情。”张风府翻眼道:“怎么?”闻铁声道:“太上皇与皇上争位,你我岂能劝阻?为臣子的只能效忠一人,张风府你到底认谁是你的主子?” 张风府冷冷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山野小民,哪一个皇帝登基我照样纳租缴税。”闻铁声搔头抓脑,作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气道:“张大人你倒说得轻松,可教咱们兄弟如何复命?”战三山忽地 ![]() ![]() ![]() ![]() ![]() ![]() ![]() ![]() ![]() ![]() 樊英在隔墙正听得出神,忽见战三山与闻铁声一把抓起诏书,低声说道:“张大人,为祸为福都全在你一念之间了。”两人一个转⾝,蔵到书橱后面,樊英大感奇怪,只见张风府打开了门,在墙角的松枝火把照耀之下,面⾊显得份外 ![]() 张风府 ![]() ![]() 张风府“嘿嘿”一笑,道:“原来是霹雳手童三哥,在下久仰了。”隔墙的樊英又是一惊!这两人竟是大有来头,那五短⾝材的精悍汉子名叫陆展鹏,是正统年间大內总管康超海的师弟,正统十三年那年,开试考武特科,他曾击败无数⾼手,最后在擂台之上,与云重决战,争夺武状元(事见《萍踪侠影录》),大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后来亏了张丹枫的暗助,云重才夺得武状元。陆展鹏虽然失败,但亦因此而扬名四海,后来被皇帝祈镇收为大內卫士,算来乃是张风府的同僚;那魁梧的大汉名叫童家骏,在陆展鹏未⼊皇宮之前,两人是对老搭档,纵横江淮道上,并驾齐名,号称“江淮二霸”他的毒砂掌兼有金刚手的功夫,在黑道上是个有名的歹毒人物。 只听得童家骏也“嘿嘿”笑道:“张大人,咱们今后都是一殿之臣,兄弟还得请张大人多多提隽照顾,兄弟此来参见,这厢有礼了!”张风府怔了一怔,闪过一边,不接他这一礼,诧然问道:“童师⽗,这是什么意思?”陆展鹏道:“皇上密诏在此,请张大哥接诏。”樊英听得莫名其妙,心道:“他们两个也有密诏?适才那战三山与闻铁声不是来过了么?”只见张风府捧起诏书,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道:“恕张某不能接诏,恳求陆兄在太上皇面前善为解释。”樊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人口中所称的“皇上”不是当今的天子祈钮,而是指被祈钮软噤南宮的“太上皇”祈镇。 陆展鹏作了一个惊讶的神情,道:“一⽇为臣,终⾝是仆。如今主公有事,仅要张兄扶助,拒不接诏,这是为何?”要知古代君臣之礼最严,张风府是祈镇的旧臣,而且是当年负有保护祈镇之责的锦⾐卫总指挥兼御林军统领,按照当时的礼法,张凤府纵然早已挂冠,故主有命,亦不能不接诏书。 张风府道:“主公现在是天下至尊,受皇帝豢养,尚有何事不⾜,要劳两位夜顾草庐?”陆展鹏冷笑道:“张大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皇位本来是咱们主公的,成王(祈钮未被于谦立为皇帝以前的“封号”)拒不退让,霸占宝座,形同篡位,将主公囚在南宮,是可忍孰不可忍?咱们曾为旧臣子的,理当助主公再夺回皇位,那才不负君臣之义。”樊英在隔墙也听得大惊,心想如此一来,宮廷之內,眼见又是一场刀光剑影,只怕兄弟內讧,又授外敌以可乘之机了。 张风府一皱眉头,厌烦之极,只觉得为一家一姓争权夺位,甚是无聊。于是肃容说道:“非是风府敢忘了旧⽇君恩,实是不敢过问皇家的私事。”童家骏“嘿嘿”冷笑道:“这是私事?”陆展鹏却把诏书一展,道:“张大人你且看了诏书再说。” 张风府姑且一看,只见诏书上写明赐他“官复原职”并加封为‘英武伯’,要他立刻进京“陛见”张风府心中暗笑道:“原来也是以官职相 ![]() 张风府道:“多谢太上皇隆恩,微臣不敢接诏。”陆展鹏道:“还是不接吗?”张风府道:“朝廷自有体制,锦⾐卫总指挥与御林军统领都已有人,风府不敢挑起內 ![]() 童、陆二人摊开诏书,目光 ![]() ![]() ![]() 陆展鹏怔了一怔,随即“嘿嘿”冷笑道:“原来你心目之中,就只有一个于谦。”与童家骏 ![]() ![]() 只听得“咕咚’一声,张风府肩头一撞,将童家骏抛出门外,大声喝道:“无聇小人,敢施暗算!”话犹未了,陆展鹏已亮出了他的奇门兵器金丝软鞭,唰的一鞭,向张风府肩头疾扫!正是: 归隐山村难避祸,深宵又见剑光寒。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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